lanadelrey

“你怎么知道她爱你?”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她说了我爱你之后就在也没有离开我。”—

【肖根】Slow Requiem for Outsiders - Fin

敏感信息待处理

柠:

Rhythmic Symphony /  电梯间


从这章开始发力(并不是要开车XD)


Episode 00 Slow Requiem for Outsiders - Fin




    "The universe is infinite,chaotic and cold."


    多年前,在废楼中的图书馆里Root曾这样对Harold说。宇宙——她对这个词汇最初的一瞥是那条翡翠色的小河。Samantha无数次独坐在岸头的石堆,脑中闪着父亲的影子,抓着她的手,却想不起那张脸的模样。


    人与人,感情,宿命……这类抽象又玄乎的东西不过是作为情报存在的主体们擅自的异想天开。在冰冷又不均匀,也没有时间流淌的宇宙里,你、我,生与死,哪怕是昨日与今天,都只是依凭锚点延续的人脑低劣的幻想,嚼之无味。
    这是真相,人这一物种总会有到达它的一天。她不过是先行一步。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Root回顾过自己的一辈子。东逃西窜,总在为下一颗打穿自己的子弹做准备。说她不享受吗?倒也不是。她喜欢Root这个名字带起的音韵,喜欢别人提起它时流露的惊慌神色;令人迷醉的火药味里,她也享受过被人所需要的甜蜜感觉,溺在其中啊……还遇到了特别的人。


    The machine总会把秘密主义的最后一环放在她手里。比如偷运七台主机的真正用意,这个导弹基地存在的目的,还有现在埋在她脑子里的小小礼物。


    老实说,扮演揭秘人的角色并不好受。就好像其他人眼中的失落全都归咎于她似的。


    Root很清楚让Shaw留下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在不可动摇的信仰面前,她也不理解自己是如何犯下这般错误的,不得不因此自食其果——伤害她的Sameen。她又何尝忍心,只是现在的补救总好过等她自己发现真相的那一天。


 


    “You should have listened to me.”


   Shaw在电击枪下挣扎了两三秒才摔向地面,眼睛死死瞪着她脚边的东西,脸颊抽动了几下。“Root,你疯了吗?”


    她突然觉得让Shaw认为她是个被洗脑的破坏疯子(事实上她很清醒)或许才是好方案。于是Root一言不发地把拆下的尼龙绳在Shaw的手腕上缠了三圈,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拖着她到稍远处,蹲下擦干净她脸上蹭上的泥迹。她的Sameen——看起来是那样的愤怒。


    “你准备拿炸药干什么?”Shaw咬牙切齿地说道。


    “难道炸药还存在第二种用途吗?”


    “别想把这地方炸了——该死的。”Shaw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如果她的身体自由,早已把面前的人恶揍了一顿,“你忘了里面还住着你亲爱的上帝吗?”


    “噢,关于这个,”Root的牙齿打了几下寒颤,她不得不因为眼睛里又酸又热的东西停顿了一会儿。但她掩饰得很好,“就让它见鬼去吧。”


    她总是能掩饰得很好。


    “Root——Root,你……我是说,你不是准备自己下去安装炸药吧?”Shaw说着松开了皱紧的眉头,Root甚至怀疑她是否已经被看穿。“至少让我帮忙,好吗?”


    “你也想一起毁灭世界吗,亲爱的?”Root说着站了起来,拿一个戏谑的微笑居高临下,“那可不在我的计划之中。”


    “你看着我,Okay?”Shaw一字一顿地说道。她也照做了,把所有软弱的情绪深深藏住,那三秒仿佛有三个世纪那么长。“你在那里面吗?”Shaw盯着她的眼睛发问。


    Root张着嘴,在空气冷却到极点之前从鼻腔里挤出了一点轻蔑的嗤嗤笑声,“想什么呢,亲爱的。从第一天起你就发现她不在这儿了,不是吗?”说完,她瞥到Shaw脸上的表情,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逐层扒开她的心脏。


    “不可以。”Shaw像是对自己说的,“Not again.”


    “Sameen,没有人能阻挡注定要发生的事,你无法将它怪罪于任何人。”是的,我不能让你置身危险,“好吗?”


    “Root,Please.”她的Sameen看着她,下巴在发抖,“否则我会不惜一切地阻止你。”


 


    Agent Shaw好像有些喜欢你。上帝第一次告诉她这个计算结果的时候,她差点的空无一人的车里笑出了声。她发下毒誓要亲手送你去死,却当着众人的面打偏了子弹,那很丢脸。而Agent Shaw从来不做丢脸的事情。上帝如是说。


    Root觉得那简直是个无稽之谈。她?她从没想过要让人喜欢自己,那不是她精心打扮的理由,也不是她试图拯救世界的初衷。更何况,拜托——那是Sameen Shaw。


    直到Shaw真的容忍了她那些无聊的恶作剧。直到她们在安静得瘆人的地铁站里撞上滚烫的眼神。直到她一次次被拯救于危机之中。直到发现Shaw总在三秒之内接起她的电话。直到她们在末日降临前还感到些许真实的欢愉。直到——Shaw用一个吻把她推回了安全之地。


    Root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说,像从前那样——Shaw带着寻找食物的目的靠近,她欣然地展现厨艺,然后她们共坐在桌边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吃着牛排和沙拉;偶尔她寻求Shaw的援助,对方嘀咕着不情愿也会迅速抵达,在任务中合作无间。那便是Root得到过的最美好的东西,从没有奢望过更多。


    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Shaw在以为她睡着时偶尔露出的安定表情,从自己的盘子里分出的食物,触碰她的方式。Root一度以为是否是这个红瓦白墙的东欧城市慵懒的氛围和咸咸的海风所致,但现在——“Please.”Shaw请求时,拿她从没有见过的眼神看着她。


    “否则我会不惜一切地阻止你。”


    她背过身去,想起那颗打偏在她肩上的子弹。用食指擦掉险些滑出眼角的东西,Root能想象自己脸上挂着多么僵硬的笑容。但这没有关系,天就快要黑了。


    “我相信你可以。”她不置可否地说,好像毫不在意。


 


 *


 


    他就快要把油门踩烂了,还是无以化解心头的焦躁。让违规记录和交通法则都见鬼去吧。


    “No no no……crap,”Claire突然在后座里惊叫起来,“你还能再开快一点吗?”


    “除非你准备让他冲到海里去?”搭档替他和他的油门回答了Claire。


    “不——你们听着,在跟我说话。”Claire把脑袋从后座伸到了前面,“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没有时间了。Root和最后的实验已经大功告成。”


    他用了两秒钟消化她话中的意义,“Shit,”他说,可惜油门早已踩到了底,“Shit!”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上帝正在试图重回神坛。而Root,她自身就像一个放在神座下面的定时炸弹。如果让她在自己和保护上帝之间选择的话——”


    “她毫无悬念地会选择后者,”他说。


    “连着自己封印掉那个地方——这就是约定。”


    一片沉默。


    “那是个错误,因此我们才在这破城市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才从Detective Fusco的嘴里问出地点——老天爷,”搭档揉着额前的头发,“该死的。”


    “错到离谱了。毕竟她给我的一枪我还没来得及还——就是那一枪改变了一切。”


    “如果……”他自言自语,“我大概不会原谅自己。”


 


 *


 


 


    除主机房以外的通讯室,垂直楼梯,还有她大概不会想念的其他房间里都分别放置了足以毁其全貌的C4炸药,逐个安装上了雷管。


    是的,爆破的目的只是为了毁掉能接近那些主机的全部途径——包括她自己。只要她还暴露在世上,她的上帝就永远不会安全。


    把带有个人信息的物件和身上的外套一起扔在了储藏室的炸药附近,手抖大概不是药片的影响,或许是紧张,或许单纯地只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吃东西。Root才意识到胃在抗议——在这种时候?它真是人身上最诚实的器官了,有点好笑。但她没有一点饿意,喉咙里又苦又涩。


    为了保证没有任何通讯设备留在外面,Root按下手机上的引爆键后将它放在了机房里——她向来看不起点导火线的传统方式。坐在椅子上看火星子一寸一寸地烧到自己脚下?一点也不浪漫。在牢牢关上铁门后用枪打坏了唯一的闸锁。


 


    “我会不惜一切地阻止你。”


    Shaw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回荡在她脑中。她把它回放又倒带,咀嚼,品味。对一个雇佣杀手而言,还有什么更适合告别的词句呢?


    Root一个人嗤嗤地笑了笑。


 


    倒计时还剩多少呢?


    一边猜测着,Root无聊地坐在Shaw的健身器材堆里——平常她绝不会感起兴趣。
    好像有很多东西需要感叹,细细想来似乎又没有什么所谓。对她来说世界,宇宙——都从那条碧绿色的河开始,不知源头更没有所向。唯一确定的是有个人影在那河边牵过她的手,即便那是仅有的一次。那只宽厚粗糙的手松开时,她这一辈子就已经定下了型。


    命运?开什么玩笑。她无法像那些自大的人们,说走来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


 


    Shaw用的坐姿下拉器械,仅仅数周里手柄就磨得褪了色。Root根本无法理解那是怎么做到的,她抬起胳膊试了试——三下,就觉得胸口被人一顿捶似的。


    你太弱了。Shaw总是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


    她有点想念那个嗓音。


 


    Root试图从器械下的框里找Shaw常备的瓶装水,手指却碰到了其他的东西。她疑惑着把那触感熟悉的酒红色封皮笔记本拿出来放在手心,大概是从她的安全屋里找到的。


    本子里并不只是记录着日常任务的进程,还有一些生活琐碎和阅读笔记。她本以为Shaw绝不会对这样的内容感兴趣,却惊奇地发现每一页都被翻得皱了角。


    Shaw从来没有对她提到过它的存在。


    写着立陶宛的那一页被单独折起,留着几个陌生的标记。她一直以为Shaw是听了男孩们的告密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有些意外,Root的眼眶里一阵发热。


 


    她的Sameen,原本准备什么时候物归原主?还是打算别扭着藏到最后一刻……藏到终于被她发现的那一天。那还不如趁早扔得远远的,不是吗?


 


    哦或许——Shaw也希望把她们两人的生活继续下去。


 


    这就是早些时候她所感到的异样的源头。这就是为什么她吃药片时总会瞥到那人的眉头紧锁却又一言不发;为什么她总能意外地分到对面盘子里的食物;为什么主机房一次都没有被好奇地闯入。


    老天——Shaw的未来计划里有她的位置。不是什么功绩,也不只是今日份的愉悦。她的Sameen在为她克制自己。尊重、维持。


    而Root甚至没有意识到。


   她愚蠢地竟然没有意识到。


 


    宇宙——宇宙是那条小河。无以计算的庞大信息们交错拍打着,唱着缓慢又雷同的旋律。人们总有一天会发现意识是无意义的,把信息的集合拆碎了便只是噪音。就比如她的大脑也是世界啊,是她所认识的一整个世界。Sameen Shaw的大脑里也有一个她看到的完整的寂静世界。


    人和人相遇,是世界与世界层层叠叠,最终堆出的东西被称作人生。小河看似在流动,事实上只处在永恒不动的无限随机循环里,就像数字π。任何事情都随概率发生,没有奇迹,没有梦想和改变。宇宙只是冰冷的。


    因此Root以为自己决不会后悔。


 


    但上帝啊,现在她只想去Sameen那儿,去道个歉、像从前那样说几句调情的玩笑话。一秒钟也不能多等了。让那些宇宙啊规则啊都见鬼去吧。


    Root狠狠地撞了机房的铁门三次,都还是纹丝不动。她想象了一下用于引爆的手机屏幕上可能还剩多少时间,背上直冒冷汗。深呼吸了两次之后,她告诉自己,没错,这地方曾经被当做政府的防空洞过,任何一道门都坚不可摧。唯一的可能性是——赌一把她是否能在时间内原路爬回地面。


    Root开始后悔没听从Shaw让她锻炼恢复体能的建议了。仅仅三分之一的高度就已经快要让她眼冒金星,双腿不住地发软。


    Come on,Root.你经历过更糟糕的。她用力甩了甩头试图摆脱这种境地。不能放弃,还不行。你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去告诉Sameen——


 


    然而她的速度还是太慢了。无论让谁来计算,大概都不会觉得她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make it on time.她的心脏敲出过速的频率捶打在太阳穴上,随着呼吸变得困难,眼前开始泛起黑影,连铁皮的楼梯都开始扭曲变形。


    不可以,不可以。


    Root努力让自己至少还攥紧着栏杆。


 


    几秒后,上方突然一阵轰响。她抬起头,看到一小块傍晚的天空和三个模糊的人脸。他们很快发现了她,好像还在叫喊着什么。


    她也用尽全力朝他们喊了一些难以分辨的话。


    迷糊中有一瞬间她将这个场景错认成记忆中的某段——天台上Harold惊呼她的名字,John咬着牙拽着她的手腕,还有Shaw的眼睛里滑过的一丝似有似无的焦虑。
    她真的很想念他们。


    一根绳索状的东西垂在她手边。Root扑过去抓住了它,汗水沿着额角淌进了她的眼睛里。Sameen,她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做到抓住绳索不松手的。


    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抱着Root的肩把她从入口拽了出来,翻倒在一旁的地上。另一边的女孩焦急地关上圆形的门盖,刚一合上就感到地面一阵猛烈的摇晃。


    “Holy Crap!”像是刚从惊悚中猛然醒来,女孩说道。


    Root尽力撑着眼皮,在发麻的大脑里寻找对应的名字,“……Claire?”


 


*


 


    “你还好吗?”年轻男人问道,眼睛里充满担忧。


    Root试图想起在哪见过他的脸,“你们……”


    “你救过我的命,记得吗?现在我们为同一个老板工作,”他笑着回答,“Claire质疑了老板的决策,找我们一起来阻止你的计划。”


    “准确地说,是我得当面跟你说一句感谢。在那之前你如果死透了就不好了。”Claire朝她伸出一只手,“谢谢”。


    “你是指什么?”她没有去抓那只手,而是回头寻找了一圈。


    “显然不是你的子弹留下的疤。我是说,谢谢你让找我谈话。”


    “Where is Shaw?”Root没找到她的踪迹,


    “Shaw?是那边那位吗?我们给她松了绑——奇怪,刚才还在那儿站着的……”


 


    Root用几秒钟再度审视了一次自己还活着这一事实,闭着眼睛叹了口气,“老天,这真是大错特错。”


    “Hey,你做了正确的决定,”Claire依然没有抽走伸在她面前的手,“事实上,也早就替你做好同样的决定了。”她的另一只手指了指耳朵里的耳机。


    “……什么?”一时间Root没能理解。


    “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世界已经变了,Root.”


 


*


 


    他们替Root在城边极其不显眼的Motel开了一个房间。你需要好好休息整顿,告别前他们这么解释道。房间狭窄老旧,但打扫得很整洁,床铺也铺得整整齐齐。


    Root还没能完全消化一路上Claire所说的话,因为至今为止她的右耳中还是一片寂静——她险些忘了人工耳蜗已经不在那了。


    Shaw似乎在看到她被拖出洞口之前就已经离开,对此她心里空落落的感觉难以述说。Claire告诉她the Machine会替她找到Shaw,传达她的所在位置。但Root并不确信Shaw真的会来,毕竟她对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狡辩。


    可现在她真的没有心力和体力去做任何事,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地上——是的,她甚至不想动一动腿爬到床上去。


    很长时间以来,她都把那当成了最后一件任务。协作她的上帝重建——然后带着“钥匙”和秘密一起沉入地底。她没想到the Machine会决定冒险把她弄回繁繁碌碌的社会生活里,或许是紧迫的大战结束后,连机械的头脑都放松了一点警惕。遗憾的是她不再有那个人工耳蜗了,听不到上帝的亲口解释。


    Root摊开手臂躺在地上,身体里像被掏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对于将要发生的所有感到迷茫和无力——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是战争中踩在末日边缘的日子里也不曾有过。


 


 


    Shaw不多久便出现了(她没有锁门,并把钥匙放在了老地方),嘴里还咬着一个汉堡,用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地上的她。


    “你在干嘛?”她嫌恶地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Root尽力不把欣喜写在脸上,试图拿手肘撑起上半身却没有成功。“我在等你,”她回答道。Shaw把钥匙甩在一旁的桌上,用空闲的手臂钳着她的腰一跌一撞地拎上了床,自己则坐在一边。


    “你还好吗?”Shaw问,顺手碰了碰她手臂上新的擦伤。Root能从她的眼睛里读出她在强忍怒气。


    “看样子今天大家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她挑了挑眉毛,微笑着说,“顺带一提,我挺好的。”


    Shaw终于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本来……我没打算来这里了。”


    “……但是?”


    “你可以试着猜一猜,”Shaw又咬了一口汉堡,浓郁的起司味铺满了整个房间,Root的胃条件反射地抽紧。“鉴于我不是很想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因为你发现你真的很爱我?”她故意挑衅地问。


    “滚。”


    不出意料的可爱反应。但她却无法躲掉心里莫名泛起的一点点失落。Root抿起嘴角等待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因为告诉了你,对吗?”


    “继续。”


    “告诉你,我是主动试图逃出来的,对吗?”Root把手盖在Shaw的大腿上,“机械脑老板神奇的歉意。”


    “你觉得它是应该道歉的那个?”


    “嗯?不要介意我总得注意到你用的人称。”


    “它,”Shaw重复了一遍,“它不再用你的声音了。”


 


    Root不知道自己是为她话中的内容还是为她表现的诚实所吃惊,“想必也是。不然真的容易混淆,是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Shaw的表情看起来不为所动。


    “Sameen,”Root咬着她的名字停顿了一会儿,“我很抱歉。”


    “为什么?” 


    “不是因为我曾经决定要死在那里。我为没有与你谈过这件事而道歉。”


    “老天,”Shaw扬起嘴角,“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有多合得来?”


    她也跟着提起一个无伤大雅的微笑,“你不需要特意告诉我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亲爱的。”


    Shaw瞥了一眼手里的汉堡,刚好剩下一半。她皱着眉头把里面的洋葱圈拎出来塞在嘴里,然后把纸包着的汉堡递向了Root,“喏,没有加洋葱了。”


    “谢谢你,”Root眨眨眼睛,确认这件事真的在发生,“但我不饿。”


    Shaw又冲她翻了个白眼,“可你从昨晚就什么都没吃,”语气里几乎找不到责怪的意思。


    “谢谢提醒,”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把汉堡推回Shaw的方向。


    “随你便吧,”Shaw耸了一下肩,装作没有看到她惨白的唇色,“所以,现在怎么说?”


    “什么?”


    “打算一起回纽约吗?”她摆出不甚在意的表情,“我听说了,你的新身份。”


    “图书管理员,”Root笑了笑,“该说老套呢,还是说毫无创意呢。”


    “好过印刷工,”Shaw朝嘴里塞了最后一口汉堡,“这不代表我想要去做图书管理员。”


    “我倒是觉得我能胜任,”她保持刚才的笑容,直到它变得有几分僵硬,“但我不认为回纽约是个好主意。”


    Shaw似乎没能理解,或是装作没有理解。“Well……”她把包装纸远程投进垃圾桶,用低沉的嗓音喃喃道,“我们也可以去加利福尼亚州什么的,如果你喜欢的话。那里一年365天有360天都是该死的晴天。”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Root.”她认真地念出她的名字,似乎在make a point.


    “Sameen,我无法向你准确地说明缘由。但是——从记事以来,我就没有按照世间的规则做过事。我是说,我很擅长扮演,让自己变成某个人去生活。但那不是我自己的生活。”


    “你想说我活的是普通人的人生吗?”


    “不,Sameen。但哪怕你不愿意承认,你也确实在别人的规则里生活过。至少你有机会尝试做某个人的孩子,试图成为医生或是政府特工。不处在战争中,你也能够成为社会的一员。”Root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我从没拥有或成为过任何东西,直到战争需要了我。而现在它结束了。”


    “规则?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想过如果那时继续当了医生会过上什么人生。数着厚厚的病历,帮患者倒杯茶。等年纪大了就和医生俱乐部的老伙计们抽几张牌,然后叼着烟死在办公桌上。这就叫规则。”


    “嗯哼。”


    “但后来我发现想象这种‘如果’根本没意义。因为我不可能继续做医生。”Shaw看着她说道,“因为,那就是我。选择为政府效力、杀人,选择诀别他们来到这里的都是我,都是必然的结果。”


    “我也不觉得自己成为今天的样子,是因为什么可悲的童年时代。他们创造了契机,是的。但那不是全部。”


    “要我说,我们这种人想顶着他人的外壳度日,可以。”Shaw低下头去,似乎在组织准确的语言,“你可以强辩说那是虚假的生活。但如果它代表了你所有的时间,你又怎么能断言它不是真实的?”


    “天,亲爱的。这可能是我们之间史上最正经的对话。”


    “Oh Root,我是说,你不能要求我一个人披着假的身份过日子。我需要你来提醒我自己是谁,”Shaw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害怕引起歧义似的补充道,“which,我知道你也乐意而为。所以你还没有诚实地告诉我不愿回纽约的真正理由。”


    “Impressing,Sameen,”Root感叹道,故意用夸张的表情盖过心虚。以及老天,她好像真有些饿了。“有一些事,你知道,我还不能说明。But something happened to me,and I need you to just understand that.”


    “比如你右耳里消失了的小天线。”


    “这也是其中之一,”她收紧眉心,“等等,你早就知道?”


    “你们故意把它弄出来误导Samaritan了吧。Come on,我不傻。”Shaw在她面前摊了摊手,“Try me.”


    Root发自心底地惊讶。Shaw可能不放在嘴边,但她将一切都看得很仔细。


    “Well,从哪里开始呢……”她抬起眼睛习惯性地瞅着天花板,“你听说过双缝干涉实验吗?”


    “这是准备告诉我构成所有物质的最小单位其实都只是不确定的能量波,blablabla吗?真他妈是一个好的开始方式。”


    “看来无需解释啊,”Root苦笑着说道,“没错,就像我说的,我们都是信息,是某个庞大信息处理过程的产物,噪音。”


    “嗯哼,”Shaw记得她们的那次对话。


    “我死过了一次。或者说,差点,死过了一次。”她撇了撇嘴,“在那时候,你知道,不同于睡觉或是昏迷——意识彻底断开过相当长的时间。”


    “所以?”


    “我知道这听起来会有点不可理喻,”Root叹了口气,“但事情是,意识一旦断层……你醒来,会觉得它不再是连续的。可能你所记得的醒来之前的事情都是幻想、谎言。你觉得自己就像是在那一天重新出生的,而之前的记忆都是被突然灌入的信息。你的一生只是一堆信息。”


    “然后所有东西看起来都不像是真的,没有什么意义,是吗?”Shaw的语气出奇的平静,“I’ve been there,too.Believe me.”


    “如果我们只是某一个处理器中的信息,而另一台无限储存的机器能够复制这些数据,那么试图去救一个‘生命’又意义何在。有些瞬间里我发现自己会这么想。”Root侧仰起下巴,“这样能做那些拯救号码的事吗?”


    “我不知道,”Shaw看着她,等待她将眼神收回,“我只是希望你能回归真实世界的生活。就算那生活是假的,至少也有事可做。”


    经历了这些费脑的长篇口舌,Root也藏不住空腹的一阵叫嚣。她把右手压在上面,试图掩饰一些尴尬。


    Shaw再次皱紧眉头,“你刚才说你不饿。”


    “刚才是刚才,”Root觉得她气恼的样子可爱极了。


    “有两欧元吗?”


    她指了指自己扔在地上的手包,“怎么?”


    Shaw一脸不耐烦地没有再搭理她,从她的包里翻出了两个硬币就径自走出了房间。Root才好奇地从床上支起一半,那人就已经回到她面前,带着一小桶——爆米花。


    “他们的自动贩卖机里只有这个,”等她接下,Shaw就说着避开了目光。


    “我应该要那半个汉堡的,”Root开玩笑似的说道,她并不介意地挑了两个放进嘴里,忽地皱起鼻子,“我是说,这么点就要两欧元吗?”


    “一点五欧元,事实上,”Shaw把硬币在空中抛接了一次,“瞧,真实的生活就是你能在想要的时候给自己买个汉堡,而不是像这样。”


    “或者我可以选汉堡以外的东西吗?”Root继续试图惹恼她。


    但Shaw并没有被激怒,“你知道我的意思。”


    “是的,”她觉得身体里的空洞被填补了一些,“我知道。”


    “等我们处理完这些问题,再去买点别的你想吃的。”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是你会请客吗?”Root歪着脖子笑起来。


    “我没有现金,”Shaw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过——如果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的话……”


    “是什么问题呢,亲爱的?”


    


    “Root,你……”Shaw深吸了口气,眼睛里的东西令她看不明白。但她隐约知道Shaw在与内心里某个部分做最后的斗争。“你爱我吗?”


    她微微开着嘴唇,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愣了接近三秒钟。有些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当然了,Sameen。”


    


    “你很顺眼。你的头发也很好闻。”


    Root差点就要惊喜地笑起来。


    “但我没法告诉你我爱你或是喜欢你。首先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Shaw咬了咬牙,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情愿继续说下去,“我也没办法做出约定。但——”


    等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但有一点我想说,并且没能在那时候说出来。在我连眼前的东西是否是现实都无法判断的时候,你出现在面前。神奇的是,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他们尝试了七千多次也没能成功,而你只用了十分钟。不,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大概就意识到这就是操蛋的现实。”


    “Shaw——”


    “你可能会说,”Shaw迅速打断了她,“我们只是因为认为自己存在才存在,所以没有所谓的现实或虚拟的世界。你可能会这么说,但我不在意。”


    她怔怔地,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但Shaw始终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这样足够吗?”


    鼻腔里一阵发酸。Root咬着嘴唇,偏起脑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太足够不过了。”然后她轻吻了对方的脸颊。


 


    Shaw口袋里的新手机悄悄亮起屏幕。


 


    Dear Miss Denica Garcia,


    Your order including two tickets to New York City has been confirmed...


 


 —TO BE CONTINUED IN Episode 02




作者的话:第一次尝试大量对话…一定不会再作死了大脑烧干.jpg 让我看到你们的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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